医院里弥漫的消毒水味,熟悉得令人反胃。我***于候诊大厅,脑海中不断回响着医生的话语。近期,我的头痛愈发剧烈,原来是因为脑部肿瘤的侵袭。“程小姐,您的病情已经到了晚期,随时可能恶化,必须立即通知家人,安排住院治疗。”作为医学出身的我,对这病状的严重性了然于心,知道手术的成功率微乎其微。我反复审视着手中的检查报告,眼中含泪,却带着微笑,泪水悄然滑落。即便是这次求医,我也是孤身一人,我的家人,他们似乎都在期盼着我的离去。
我曾拥有一个充满爱的家庭,夫妻之间情深意重,婆媳关系和谐,唯独遗憾的是,我迟迟未能怀孕。婆婆多次表达了她对抱孙子的渴望,母亲也经常提醒我,孩子的诞生不仅能让婆家欢喜,对弟弟的事业也会有所帮助。我的丈夫同样满怀期待,时常翻阅育儿杂志,自信地认为自己会是世上最称职的父亲。为了怀孕,我历经艰辛,终于在两年前迎来了喜讯。然而,怀孕未满四月,在一个雨夜,我为了救助他人,被一辆违反交通规则的轿车撞倒,孩子随之离我而去。医生看着我苍白的面庞,沉重地叹息,告诉我再也无法生育。婆婆的脸色骤变,愤怒地向我扑来,责骂我是家族绝后的罪人,是夺走她孙子的凶手。即便是我的丈夫,他的目光中也充满了失望:“那么多人经过,为何偏偏你要去救人?你难道就不能为自己的孩子考虑吗?”我无数次在夜深人静时自问,为何当初没有为腹中的孩子多考虑一些。我无从得知答案。
夜幕降临,我悄然归家,摸索着打开了家门。客厅里,时序正坐在沙发上,眉宇间透露着疲惫之色。“你去了哪里?为何这么晚才回来?连饭都未准备。”我将医院的诊断袋藏于身后,垂首轻声回应:“我只是外出散步,未察觉时间流逝。”时序突然站起,怒气冲冲地斥责我:“程素素,你既不工作也不赚钱,连家庭主妇的职责也履行不了吗?明知我将归来用膳,却故意外出游荡?你是有意为之吗?”自孩子离我们而去,我们夫妻间的心已渐行渐远。我陷入了深深的消沉,无法外出工作,与人交往,只能依靠时序的供养,在家中苟且度日。我语气中带着讨好:“对不起,我下次定会注意,绝不再忘。我现在为你准备晚餐,是否还来得及?”时序不耐烦地转身回房,房门被他摔得震耳欲聋,“不必了!”
自从我得知自己再也无法生育,我曾尝试向时序提出离婚。他们家如此渴望子嗣,我不愿成为他们梦想的阻碍。然而,在我还未开口之前,我的父母便紧紧捂住我的嘴,严厉警告我不得轻言离婚。“他们家若不提离婚,你又何必自寻烦恼?不准离!你弟弟即将在公司获得晋升,若失去了时家的支持,他在公司将如何立足?”“你若不能生育,离婚后,谁还会接纳你?难道你想在家中无所事事,依赖父母吗?”“若你提出离婚,就永远不要再踏入家门。你已经夺走了孩子,难道还想毁掉你弟弟的未来吗?”我与时序的家世天差地别,时家在当地是赫赫有名的大企业。若非时序的一往情深,我本不可能嫁入豪门。但如今,时序的爱意已不复存在。我将医院的检查报告放在显眼之处,他却视而不见。
病情来势汹涌,我的头痛如裂,为了不影响夜晚的宁静,我强忍痛楚,几乎将嘴唇咬破出血。时序在床上辗转反侧,终于忍无可忍地坐起身来,打开了小夜灯,询问我。
“程素素,你深夜不眠,究竟在做什么?你吵得我无法安宁,你知不知道?”我心脏的疼痛如同抽搐,我微张双唇,声音微弱:“我无法入眠。”我的头痛欲裂,难以成眠。时序冷笑着讽刺:“孩子在梦中向你索命,你又怎能安睡?你本应与他共赴黄泉,那也胜过你独自苟活。”他愤怒地将枕头向我掷来:“若你不愿见我,就带着你的不眠离开这里!”我熄灭了小夜灯,缓缓地抱着枕头,步履蹒跚地走向隔壁装饰一新的婴儿房。
婴儿房内布置得温馨而精致,每一件物品都摆放得井井有条,却未曾有人触碰。我依旧记得时序曾满怀温柔地指着房间的每个角落,眼中闪烁着对未来的憧憬。然而,与现在的情形相比,他仿佛变了一个人。我从婴儿床下取出医生开具的止痛药,服下后,我依靠在小床边,凝视着天蓝色的天花板,沉默不语。当剧烈的痛楚渐渐退去,留下的是无尽的空虚。我凝望着天花板,泪水不禁悄然滑落,心痛到几乎窒息。孩子,母亲有罪,不久我将去向你请罪。请你,等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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