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个皮肤黝黑、身子精瘦的少年。少年满头大汗，嘴皮泛着白。
他恨恨地看着我：「是你害了我爹娘？」
我捏着手上的石馍屑，局促地点了点头。若不是我这半块石馍，他们不会死得这么早。
少年的眼睛透着血，像是要把我一口吃掉。
我以为他会打我、骂我，但他也只是用破烂的袖口擦干眼泪。他的脸脏兮兮的，眼泪却很干净。
我娘把我赶出家门的时候，我问她：「娘，我去哪儿？」
我娘说，跟着人群一直往南走，见到海就可以停下来了。
但现在，看着他盛满眼眶的泪水，我觉得好像我见到了娘说的大海。我想停下来了。
不多时，他拉来一个板车，我大叔和大娘的尸体放在了上面。
少年不言语，只是沉默地佝偻地拉着断了气的爹娘，往家里赶。我站在少年后面，帮他抬起木板。
他恶狠狠地叫我滚。
我权当没有听到，只是沉默地跟着他往前走。我跟着他回了村。
「长生，你爹娘没了？」
原来少年叫长生，真是个好听的名字。
长生没有应同村的人，只是低着头地拉着木板往前走。长生回来家，家里还有两个还不会走路的奶娃娃。
长生把那两个奶娃娃抱到怀里，放声大哭。
「长命、长福，以后我们没有爹娘了，没有了。」
两个奶娃娃什么都不懂，一个跟着长生大哭，一个睁着一双大眼睛看着我。跟着长生哭的娃，越哭越不对劲，涨红了脸。
我弟死的时候就这样。
长生今天已经没了爹和娘，可不能再没了妹妹。
我冲过去，把涨红了脸的奶娃娃提溜起来，轻拍着她的背。卡在喉咙里的痰，吐了出来。
娃才好受了些。
娃哭得声音又越发大了起来。
长生抱着娃，整个人身子都在抖。
张了张嘴，想对我说些什么，最后什么都没说。
那天夜里，长生在屋前，刨了一个大坑，葬下了他爹娘。他在坟堆前睡了一夜，我在草堆前陪了他一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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