招娣。
为家里招来弟弟。
直到今天我才明白,妈妈那不愿透露的名字原来是她一生的悲剧。
我有些不解,为什么她不去改名字呢?
可想到外婆的态度,怎么会给她户口本,给她有任何脱离这个吸血鬼家庭的机会呢?
何况以妈妈的学历和见识,她可能也不知道自己的名字可以更改。
妈妈就这样被‘招娣’这个名字,压制了一辈子。
我看着妈妈捡起地上的钱,站起来时背依旧挺的笔直。
我以为我恨透了她对我的掌控和压迫,可现在我的心却像被揪着一样,痛到喘不过气。
“妈妈……”
我哑声叫道,想触摸她的脸,但她像个提线木偶,攥着那可怜的零钱离开了医院。
我看着那佝偻了许多的身影,泪水充斥视线。
如果妈妈现在放弃我,带着仅有的积蓄消失,我不会怪她。
但她没有,她冒着大雨奔波在城市的大街小巷,寻找着所有她认识的人借钱。
可在熟人眼里,我们母女就是怪胎。
妈妈泼辣刁蛮,女儿沉默阴郁,而且借出去的钱无异于打水漂。
我跟着妈妈从天黑到深夜,从深夜到凌晨,我看着她饱受冷眼,却一分钱也没有借到。
路灯下,妈妈的背影萧条冷寂。
她还抓着那把零钱,一路上失神低喃:“嘉程在等我呢,我得快点。”
听到这话,我鼻尖一酸。
我第一次想主动抱抱妈妈,可抓到的只有一片虚无。
妈妈走了很久,才拖着疲惫回到了家。
这个房子是爸爸和妈妈的婚房,在城里最破旧的小区,一个不足六十平的两室一厅,是爸爸唯一留给我们的东西。
两个卧室的门是相对打开的,有一间房间的门锁位置只有一个空荡荡的门洞。
那就是我的房间。
自从十六岁开始,我的房间就不再有门锁,我也不再有隐私了。
那个空荡荡的门洞,跟我的身体一样,缺了一颗心。
墙上着爸爸的遗照,在那挂了十多年了。
这是我生活了二十三年的地方。
我看着妈妈颓坐在茶几前的地板上,拿着我的录取通知书,不断抚摸着那几个烫金大字。
她依旧木讷,毫无情绪波动:“怎么就这么想不开呢,都已经考上了,怎么就变成这样了……”
这一刻,我开始怀疑自己的行为到底是对是错。
就像我从不知道妈妈的名字一样,我也从没真正了解过她为什么这么执着让我上清华。
这时妈妈起身将爸爸的遗像取了下来,抱在怀里:“要是你还在就好了,要是你在,现在事情就不会变成这样了。”
我能看见妈妈眼中的无助和悲伤,可她好像生来就不会哭,一滴眼泪都没有。
妈妈嘶哑的声音在整个屋子回荡:“现在嘉程躺在重症监护室里面生死不明,你用命换来的那笔钱,却被我妈和我弟弟吞了个干净,救不了我们女儿的命……”
“其实我知道,钱只要给他们就再也回不来了,但我不知道该怎么办,妈说我是老大,得照顾弟弟,不能自私……”
她说着话,我却看到了爸爸遗照背后,被撕成两半的清华附中入学通知书。
字迹很多已经模糊,唯独‘赵招娣同学’五个字清晰无比。
编辑:iihuo68 来源:招娣是她一生的枷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