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哭得难以自已的苏又青愣住了。
片刻后,她才反应过来,用双手接住脸颊。
“太久没哭,都忘了我的眼泪跟血一样值钱。”
苏又青自小体弱,十一岁那年到医仙谷求医,机缘巧合拜入医圣门下,成了医圣的关门弟子。
她在医仙谷的药池里泡着长大,师父师兄们不要钱一样,给她喂各种珍稀药物。
才养出她这么一身珍稀血肉。
外间传言说,医仙谷有药女,食其血肉可治顽疾、解百毒。
与之阴阳调和,可使人延年益寿。
苏又青也是因为这个,才能在五年前走进临渊王府,和秦夺做交易。
她的掌心很快就聚起了一滩水渍,双手捧给秦夺,“喝了吧,别浪费。”
秦夺明显有些嫌弃:“太苦了。”
苏又青哭不动了,哽咽道:“良药苦口,我的眼泪再苦,还能苦得过汤药吗?”
秦夺道:“比汤药苦上百倍也不止。”
“胡说!怎么可能有这么苦?”
苏又青刚想反驳,一对上他微凉的目光,又把后面的话咽回去了。
只能腹诽:这暴君忒不识货。
秦夺不要,她就自己尝了一下。
苦,是真苦啊。
她前世命苦就算了,连眼泪都比别人苦。
苏又青把剩下的全撒了进药池里,鼻尖一酸,眼泪又自个儿下来了。
却听见秦夺又喊了一声“苏又青”。
他语调微扬,“再说一遍,你哭什么?”
苏又青揉了揉发红的鼻尖,抽咽道:“我忽然想起来......宋家人现在住的宅子,也是我买的。”
她原本是想想个由头敷衍一下秦夺,结果细想了一下,就发现自己忘了这么值钱的一座宅子。
她刚说完这话就再度情绪失控,眼泪掉得更厉害了。
跟宋玉泽提和离的时候没发挥好,光想着及时止损,逃离那个虎狼窝,亏大发了。
秦夺觉得这不是事,“这有什么好哭的?”
可他偏偏,又看不得苏又青哭。
心口好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揪着,莫名的难受。
他不假思索道:“我派暗卫杀光宋家人,帮你把那宅子弄回来,如何?”
“别!”苏又青惊得从药池里站了起来。
身上仅着的衣衫早就湿透了,什么都遮不住,她又赶紧坐下泡回药水里。
“怎么,你舍不得?”
秦夺凤眼半合,指尖勾住了她一缕发丝把玩着。
苏又青道:“这哪是舍得舍不得的事?”
她恨不得长十张嘴来说清楚这事。
“我今日刚跟宋玉泽说和离,把所有东西都搬走了,动静那么大不出一夜就会传的满城皆知,若是此时宋府出事,全家横死,那我不就是头号嫌犯?”
秦夺不以为然道:“那又如何?”
王法律条从来只约束无权无势之人。
王子犯法,何曾与庶民同罪?
何况是掌管悬镜司,奉旨监察百官,生杀予夺全凭心情的临渊王。
苏又青心说:确实没人能拿你如何。
她跟这个未来暴君怎么看待人命这事上,完全说不到一块去。
而且她还想早点治好秦夺,早日跟这位疯批暴君解除药引供应关系,以后去过自由的生活。
杀掉所有宋家人肯定是行不通的。
苏又青无奈道:“临渊王殿下,您要是真想帮忙,能不能用点不杀人的法子。”
秦夺丢给她两个字,“麻烦。”
苏又青赶紧打消他这个念头,“那我这点小事,还是不劳烦殿下了。宋家人欠了我的,我要自己讨。”
秦夺笑了一下,“这么有骨气?”
苏又青正色道:“骨气自然是有的。”
更重要的,不能因为和宋玉泽和离背上命案啊。
她看这未来暴君,此时就已经疯得不轻。
救治他这件事,迫在眉睫。
苏又青趁机切入正题,“我不仅有骨气,还略有几分本事,我替殿下治治?”
秦夺抬手,指腹摩挲着她的眼角,“你还是趁早先给自己治治。”
苏又青不解道“治什么?”
她在离开宋府的时候就给自己把过脉了。
身康体健,这辈子只要不再操劳,活到七老八十不成问题。
秦夺道:“你眼神本来就不好,现在还哭成了核桃。”
苏又青的眼神得有多不好?
才能看上宋玉泽。
哭得眼睛肿成这幅德行,还要给他治病,怕不是想要他的命?
“我......”苏又青还想再说什么,就听到殿外有人叩门。
“殿下,宫里来人了。”
秦夺唇边的笑意瞬间消失地无影无踪。
“你在这再待会儿。”
他说着,迈步走出药池,伸手拿过架上的外衣随意披着就朝殿外去。
这人一走,殿内的温度渐渐恢复了正常。
风吹动药池边的白纱帐,模糊了他离去的背影。
苏又青忽然有些头晕。
她在重生的第一天,情绪大起大落,又被秦夺吸食了血。
已然累极。
在药池里泡着泡着,没多久就睡着了。
再醒来,已经是第二天清早。
秦夺被宫里那位召去之后,一夜都没回来。
苏又青走出药池,洗漱更衣之后,跟守在殿下的何公公打了个招呼,便去了逢春堂。
逢春堂是她费心经营了五年的医馆,分前堂后院。
前堂给人看诊抓药,后院有三进院子,可以住人。
大夫和药童都在京城有落脚的地方,这院子刚好空着。
“夫人,您可回来了。”
春雨因为担心她,早早地就在院门前守着等,一看到她就迎了上来。
小丫鬟还真怕被别人听到似的,小声问:“那位贵人......没怎么您吧?”
天下皆知,临渊王凶狠暴戾,不把人命当回事。
京城的百姓们光是听到这位的名字都会做噩梦,夫人却月月都要去为他治病。
这跟时不时去鬼门关前转悠有什么区别?
“我这不是好好地回来了吗?”
苏又青任由春雨拉着看了两圈。
她握住了小姑娘的手,温声说:“以后别喊我夫人了。”
春雨恍然大悟道:“是了,您要跟宋府那位和离,以后我该改口喊您小姐、姑娘?还是苏大夫?”
小姑娘一时间找不到合适的称呼,颇有些苦恼。
苏又青抬手点了点春雨的鼻尖,“喊姐姐。”
“啊?”春雨睁大了一双杏眼,简直受宠若惊,“姐姐?春雨是奴婢,怎能这般逾越......”
苏又青说:“不逾越,你以后就是我妹妹。”
这小姑娘可是陪她到死的人啊。
这一世,她一定要待她比前世更好。
“姐姐......”
春雨都快激动哭了。
与此同时,停在不远处的马车走下来一个人,也朝这边喊了声“姐姐。”
苏又青和春雨同时转头看去,就看到了怀有身孕的柳依依。
柳依依在婢女的搀扶下,缓缓朝这边走来。
春雨看到她,瞬间炸毛,“哪个是你姐姐?你这个带着野种进门上赶着给人做妾的贱蹄子,你自己没姐姐吗?非要上赶着喊我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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