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来时,那些漂亮的脑袋又挤在一起。
「三娘这女子,忒狠!」
「元小将军那样软硬不吃的男子,连公主都拿他没辙,三娘竟轻轻松松,叫他亲了屁股。」
「咱们但凡有三娘的业务能力,也不至于卖这么久的皮肉,都寻不到个长久靠山。」
「可惜终究不知道小将军的屁股白不白。」
「嘿,等三娘亲自验了,咱们问她。」
她们簇拥在我脑袋上空,讨论得热火朝天。
听得我很想再死一死。
更要命的是,元淮经打听,知道我其实是个卖肉饼的,不但被他当作卖皮肉的抓了来,还被他在朗朗乾坤众目睽睽之下啃了屁股。双重愧疚之下,顶着一张舍生取义的脸,要给我个名分。
「女子名节重要,我会对你负责。」小将军站在我重新开张的肉饼摊前,一副要死的表情。
「名节算个屁,三娘不需要。」我挥手赶他走,别耽误我烙饼。
元淮看着我手上的饼,突然问:「你在这里卖肉饼,一个月能挣多少银子?」
我说:「不多不少,一两银子。」
元淮说:「来军营做,给你五倍。」
我悔得猛掐大腿。
吠!方才怕他是要向我收税,报少了!
我收拾东西,随元淮回军营。
行李简单,不过一个包袱的换洗衣服,一只脸盆,一把梳子,都挂在元淮的马上。
我抱着一只罐子,一卷画,与元淮牵马走。
「罐子里装的什么?」
「亡夫的骨灰。」
元淮默了片刻,又问:「为何不入土为安?」
「我四处漂泊,居无定所,走到哪里,便将他带到哪里。他喜欢山川湖海,花鸟鱼虫,定然也喜欢随我四处看看。」
我抱紧罐子看向远方:「颠簸三年,倒也希望今年,能让他入土为安。」
元淮不再说话,气氛略显沉闷。
我开口逗他:「将军今年二十有三,据说从未论及婚配。可是身上有什么不可说的隐疾?」
元淮果然瞬间垮起了脸。
我笑道:「将军要给我名分,怕不是想与我形婚,去挡众人的议论?」
话说到这份上,我以为他大概要恼了。
不知是不是当时的晚霞太美,氛围太好,他不但不恼,倒同我聊起了过往。
「十七岁那年,我也曾惊鸿一瞥,喜欢过一个姑娘。」
「六年前,我第一次作为将领出征南蛮,大军于夜间拔营,将士们出奇地安静。因为那是一场敌众我寡的硬仗,胜算渺茫,却又不得不打。将士心照不宣,这次或许就要为国捐躯,甚至不会有活着的人,能将兄弟的尸首带回故土。」
「行至山谷,却见人影憧憧。大昭的百姓自发赶来,鸣鼓摆酒,为我们践行。」
「山谷上,立着一曼妙女子,红衣绮带,云袖长舒,踏着践行的鼓点,为我们跳了一支塞上令。」
「那样美的舞,本是大家小姐悄悄习练多年,预备在王侯公卿面前一展芳华,好为自己挣个好前程。可她偏不,她说,大昭的士兵将脑袋提在裤腰上,用鲜活的生命换来万世太平,若他们都不能看,又有谁有资格,看这歌舞升平?]
「那晚的月亮真亮,我坐在马上,甚至能看清姑娘腰上灼灼的红胎记。月下一舞,艳惊四座,姑娘摔碎了酒碗,朗声道:大昭的山河明月,如花娇娥,就托付给你们了!」
「那一战本无胜算,最后却赢得彻底。」
元淮眸色亮晶晶,讲到浓处,却戛然而止。
我极力压住眼中酸涩,问:「后来呢?」
「后来,我从尸山血海中爬回来,想着要见一见那于黑夜中为我点了明灯的姑娘,却听说,她成亲了。」
「我想,这样也好。这样好的姑娘,是该嫁个吟诗弄画的公子,平平安安,山高水长地过一辈子。可是,她过得不好。」
「等我安顿好一切回到京都,她已消失得干干净净,像从未来过这个世上—样。那晚月下一曲绝艳,倒像一场梦。」
元淮面上动容,再也说不下去。
我一拍脑袋:「将军要给我名分,是不是因为那晚,见到我腰上也有那样的红胎记?」
说着激动地动手掀衣:「像吗?那女子的胎记,位置和大小,也同我的一样吗?」
元淮皱眉摁住我的手:「大约差不多,记不清了。」
我开怀大笑:「将军不会是想拿一个卖肉饼的娘子,做那千金小姐的替身?」
卖力地扭动腰肢,像只蠕动的蛆:「将军,想看我跳舞吗?兴许我好好学一学,也能跳得不错。」
元淮嘴角一抽:「不必了,我还是喜欢看你杀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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