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前世一样,玄微仙门的山脚聚集了不少求仙问道的弟子。
我思索着上一世在仙门的遭遇,与弹幕中获得的信息,在脑中罗列了几个关键事件。
在山脚下住下的第三日,我不动声色激起一位公主的针对,被她嘲讽一介庶女居然还敢寻仙时争辩道:「大道无私,难道还分嫡庶贵贱么?」
被她的宫女推搡在地后,我在柔弱啜泣和自强不息之间斟酌选择了后者,自言自语一定要努力修行福泽苍生给观众听。
第十日,面对外门弟子的示好,我摆手婉拒:「雪衣虽是尘世中人,却也知修仙静心,不敢搅乱仙人心绪。」
那弟子还想说什么,我抿唇:「雪衣一家为魔族所害,惟愿修行有成,令天下再无此等惨事。」
那弟子说我可能没有修仙灵根,我反而笑了:「若是如此,更不能连累仙人了——只盼您道心坚固修行有成,替雪衣守护苍生。」
第二十日,我拦在被孤立欺辱的毁容男子面前:「诸位,仙人脚下难道要恃强凌弱么!」
面对他们说不躲开连我一起欺负,以及我这么护着他是不是爱上他时,我神色坚定:「纵然身受皮肉之苦又如何?我问心无愧!」
「诸位以为情爱之说便能令女子羞愧么?不,我此举出于恻隐之心,坦荡自然!」
……
两个月,我时不时地做出一些举动来。
看着弹幕对我的喜爱言论越来越多,只是,这还不够,这还远远不够。
我不免有些焦躁。
测灵大典的前夜,我辗转反侧难以入睡,最终还是忍不住起身走出屋外。
月色皎洁,如雪满溪。
「祝雪衣——」
猝不及防听见有人唤自己的名字我下意识转身回望,是那个被我护在身后的毁容男子。
我回想了一下他的名字:「江渊?」
他自阴影之中走出,脸上有道贯穿半张脸的疤痕,使得原本俊秀的容貌一下子狰狞起来,月光下尤为可怖。
不过我前世见惯了丑陋魔族,倒也不觉得什么。
于是微微一笑问:「你也睡不着么?」
他走到溪水边坐在我身旁,正当我狐疑时他开口:「明日就是测灵大典了,若是天赋不佳或是没有灵根,你会怎么样?」
我心下一喜,等的就是这个。
然而表现在面上确实是睫毛轻轻颤抖,片刻后才回神:「我不知道……我无处可去。」
「你也是孤儿?」江渊忽然开口。
我摇了摇头,却忽然顿住,自嘲般笑笑。
「从前是有父母亲人的,可如今只剩下一个妹妹了……」
掬起一捧清凉的溪水,看着水中倒映着我的容貌,苍白孱弱却又坚定不屈,是观众们喜欢的那种。
继续道:「若是我天赋不佳,无法为亲人报仇,我简直不知道该怎么做——我会一生一世的愧疚。」
眼看气氛到了,我笑笑带着故意的勉强轻松感:「或许会拿着刀,或者剑,能够报多少仇算多少仇,无论代价是什么。」
长久的沉默后我本以为江渊不会再说什么,谁知他忽然开口「祝——雪衣。」
我尚且不知道他要做什么,弹幕倒是纷纷猜测起来:
——这个丑男不会是雪衣的 CP 吧?
——……不要啊雪衣这么漂亮不能***牛粪啊。
——话说雪衣的名字真好听,嘿嘿,和她人一样,清冷冷的漂亮。
我心中正一片讥讽,这名字好听么?
只是不能说出来。
然而江渊随即便说:「能给你起这种名字的家人,真的值得你报仇么?」
对上他幽深的眼眸我抿唇不语。
江渊定定瞧了我片刻,有些恨铁不成钢似的:「祝雪衣,祝衣,有寿衣之意,雪白的祝衣,你这家人大约一开始就没盼着你活吧。」
真是个好用的捧哏!
我心下快活极了,但碍于要立观众喜欢的人设,很多事情我不能亲口说,江渊这些话简直是我的第二张嘴,干净果断地戳破了善良温柔的祝雪衣所维持的温情。
在弹幕一片***之中我手轻轻一抖。
水纷纷落下,溪水随之泛起阵阵涟漪。
「我知道……」我轻声道,语气却不怀怨怼,「可是,他们毕竟于我有生养之恩,没有真的要我死。」
想了想我又升华了一下人设,冲着江渊笑起来:「何况我亲人是被魔族所杀,我的仇人是所有凡人的仇人。」
「如果我没有灵根的话,哪怕我能以命换一个魔的死去,或许就能挽救一个家,这不好么?」
闻言江渊忽然笑了:「一个魔的死,又有多大用处呢?」
他忽然附在我耳边,以只有我们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说:「……」
我一惊,豁然抬头看着他。
弹幕纷纷抓心闹肺不知道我们在说什么,而我与江渊长久凝视着,既不摇头,也不点头。
江渊见此笑了笑不再说什么,起身往回走去。
我心中泛起涟漪,却还是愣在原地。
这是最后一晚了,这么美的景色,我不能浪费。
我精心地为观众设计着一切。
孤圆冷月,清寂雪溪,怅惘明澈的秋水,晶莹不落的泪。
长发拂起我未簪的青丝,千丝万缕难言。
这幅画够美么?
这句话够好么?
能让你们再喜欢我多一点,再多一点么?
编辑:myxzm123 来源:凌峰弑神雪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