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失魂落魄地回到家,弟弟坐在床上,似乎刚刚才睡醒。
我不加犹豫地给他穿上鞋,带着他向门外走去:「你跟姐走。」
弟弟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只知道我手上的力气弄痛了他,赌气要甩开我的手。
刚走出院子就迎面撞上回来的爸妈,这下弟弟可有了靠山,瘪瘪嘴摆出一副哭相。
爸妈看到这一幕,却一反常态地没有先来打我。
两个人的表情看上去十分凝重,妈敷衍地安慰着弟弟:
「你听姐姐话,爸妈还有事要做。」
随即两人就进了祠堂,我看到妈妈的包里鼓鼓囊囊的,比出门时塞的还要满。
弟弟满脸怨恨地站在原地,他从未被这样忽视过。
我却是一刻都等不下去,再次拽住弟弟的手将他向外扯去。
上一次也是这样,爸妈从仙姑那里拿了一卷画回来,可跟着他们去的妹妹却不见了踪影。
即使弟弟对我算不上好,但好歹也没真正伤害到我,我不想看他步妹妹的后尘。
「我不走!」弟弟挣开我的手,一眨眼就不知道跑哪里去了。
祠堂里传来低语,我悄悄走到门前,从门缝中望进去。
爸妈果然请了一张新的年画回来。
那上面仍旧是一男一女两个笑眯眯的胖娃娃,这次爸不敢再擅作主张,两个人虔诚地拜着,时不时对视一眼。
直到晚饭时弟弟才出现,嘴角还粘了两根羽毛,不知道又跑去哪里虐杀动物了。
可这次爸却一反常态地没有生气,不仅如此,他还去邻居家又买下五只鸡,对弟弟说:
「爸知道这是你的天性,以后也不用偷偷摸摸了,该杀就杀!」
弟弟歪着头看他,不知道在想什么。
晚上妈又炖了鸡汤,只不过我还是一口肉都没捞着。
爸妈将一整只鸡都夹进弟弟的碗里,用期盼的眼神看着他:「快吃吧。」
弟弟起先还很高兴,但尝了一口鸡肉后,突然痛苦地呕吐起来,一伸手就将整只鸡打翻在地。
「好苦!」
爸妈对视一眼,默默将地上的鸡又夹了起来:「这是好东西,怎么会苦呢?」
他们过于急切了,这下弟弟真的发了飙,撕下一块鸡肉就往爸嘴里塞:「那你吃!全给你吃!」
爸吃了一嘴的土,气得脚一蹬,将弟弟踹飞出去。
弟弟倒在地上,哇哇大哭起来。
那声音震天响,不一会就吸引了四周的邻居前来围观:「天佑爸,你又打孩子了。」
「天佑也是可怜,就是性子野了点,说说就算了,干嘛非要动手......」
他们也是从小看着弟弟长大的。
小时候弟弟嘴甜又懂事,村里的人个个都喜欢他。
可他们不知道我们家的真实情况,更不知道弟弟天真烂漫的面孔下藏着一颗魔鬼的心。
眼见弟弟随便扑进了一个邻居怀里小声抽泣,我咽了咽口水,望向爸爸。
爸似乎听不到周围人的指责,一双眼中只有浓稠的杀意,我突然想起仙姑说的「一人抵一人」来。
弟弟大概活不过这几天了。
弟弟执意要去邻居家睡,爸妈为了面子只能答应下来。
我蜷缩在床上,耳朵仔细听着爸妈那边的动静,却忽然闻到一股香灰的味道。
祠堂的灯亮着,我踮起脚悄悄走到门口一瞧,爸妈在里面坐着说小话。
「今天不是只放了一勺灰吗?」爸疑惑地看着妈:「那鸡肉为什么会苦?」
他们果然是要害弟弟,只不过鸡肉上桌后我悄悄从地上挖了一捧土撒在上面,才让他逃过一劫。
「天佑白白浪费了这一顿,要想他肉身脱离,至少还要喂三天。」妈亦是苦恼地捂着脸:
「要不还是算了吧,其实天佑不胡闹的时候也挺好的......」
「天佑爸妈!快出来!」身后突然响起砰砰的撞门声,我被吓了一跳,刚躲到柱子后面,就看见我们家的大门被一脚踹开。
门外灯火通明,为首的正是今晚让弟弟寄住的邻居。
爸妈披着衣服匆忙出来,正和邻居手中提着的弟弟对上眼。
「你家这孩子怕不是虎狼转了世,去撒个尿的时间,活活咬死我家六只鸡!」
弟弟嘴里还在咀嚼着什么,被邻居愤怒地颠了颠,哇地吐出一个东西来。
是一个血淋淋的鸡头。
爸当即就没忍住吐了,妈颤抖着手想将弟弟接过,却被弟弟凶狠的眼神吓得不敢动作。
「小苗......你去,你去!」她瞟见站在柱后的我,将我拼命向外推。
奇怪的是,弟弟见了我就安静下来。
爸妈陪了邻居两倍的价钱,好说歹说地送走了人家。
关门时,我听见妈妈的声音变了,似乎下定了某种决心:
「天佑不能留了。」
自从弟弟将妈妈的小指咬断后,一直都是我来带弟弟睡觉。
也许真的像仙姑说的那样,我的命别人轻易动不得。
所以弟弟在我面前只像个寻常顽皮的小孩,没了那般嗜血的模样。
正因如此,我才不能让爸妈就这样害了他。
第二天的饭清汤寡水,往日里若是这样的菜品被弟弟看见,他必然撒泼打滚一百个不依。
可今天他却格外平静,夹给他什么,他全都默默吃下。
「天佑懂事了。」妈欣慰地站起身,盛了一碗冬瓜汤放在弟弟面前:
「天佑,你尝尝这汤,比肉都好吃。」那汤底浑浊,一看就是加了东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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