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外突然传来敲门声，“大小姐，老爷请您过去书房一趟。”
书房里我和父亲相对而坐，袅袅的白烟模糊了我的神色。
父亲叹了一口气道：“阿婉啊，爹从小就知道你比一般女子心胸更为广阔，从小也不拘着你读书，反倒是常常给你讲官仕中的道理，你可记得为人臣下者，有谏而无讪，有亡而无疾的意思？”
我一愣，答道：“是作为臣子，可以当面规劝，但不能背后讥讽；可以弃君而去，但不能有所怨恨的意思。”
父亲用赞赏的目光看着我，“对，是这个意思。皇上皇后待你不薄，你也要切记自己的身份，万不可因此事怨恨太子殿下、皇上、皇后。”
我失笑道：“爹，在您眼中我就是这么个拎不清的人？”
父亲听着我的语气并无异样，声音缓和了一些：“既然你没有这般想法，我就放心了。太子此举不知道是为何，总之能在谢家出一个太子妃，也算是我谢家的幸事。”
我其实明白我爹的想法，无论未来太子妃是我还是谢瑶，对于谢家来说，背后都靠上了皇家这棵大树，受皇室庇护，谢家能绵延留存个百世不成问题。
只是我依旧有些不能接受，在他的眼里，前途永远要比我这个女儿更加重要。就像，在我娘的眼里，谢瑶永远要比我更加讨人喜欢。
窗外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我从书房出来，感受这一股寒意扑面而来，一旁等候多时的贴身侍女翠浓急急地给我罩上一层外衣，“小姐，咱们快些回去吧，今夜可能要下大雨呢！”
我看了看乌云密布的天色，突然说道：“翠浓，陪我出府走走吧。”
“是。”翠浓犹豫了一下，没再劝说我，撑着伞跟着我出了门。
我的尊严不允许我去缠着赵珏歇斯底里，这几年来我也明白我和他之间的感情越来越淡了，但是青梅竹马十几年的感情还是在催促我，我应该去寻一个缘由，或者是给我们之间留一次机会。
到了东宫，门房并没有像以前一样立刻邀我进去，反倒是一板一眼地说道：“谢大小姐，小人先进去请示一下太子，您先在此地等一会儿。”
我并没有因为他的态度而产生不满，微微颔首，“劳烦。”
翠浓看着我欲言又止，我淡淡道：“噤声！”
等了一会儿，门房出来，“谢大小姐，请。”
我曾经来过无数次东宫，被母亲责骂时闹脾气离家，赵珏就带着我回到这儿，我还记得那个一向桀骜不驯，长身玉立的少年语气温柔，“阿婉，以后这就是你的家了。”
知道我喜爱垂丝海棠，他就在院墙种下了一大片，春日暄和，花朵朵朵弯曲下垂，如遇微风飘飘荡荡，娇柔红艳。
他说，“这样阿婉就舍不得离开了。”
世事果然无常，那个满眼满心都是我的少年，那个就连我做女红刺破了手都要发一大通脾气的少年，开始将那样缱绻的目光投向别人了。
拐角的屋檐下，一个身姿挺拔的男子脱下外袍给身旁纤瘦窈窕的女子披上，神情间似有怒意，似乎是在埋怨她穿得很少。那位女子晶亮的眼神看着他，嘴角带着钦慕柔和的笑。
我只觉得身上血液瞬间逆流，手脚一片冰冷，心中的传来一阵窒息感。
翠浓有些疑惑地顺着我的视线看去，惊呼，“是太子殿下和二小姐！”
她担忧地看着我，小心翼翼地喊道：“小姐。”
我没说话，赵珏注意到这边的动静，以他那个角度正好看见我，他挑了挑眉，放开谢瑶，扭头朝身后的内侍说道：“送阿瑶回丞相府，要是她受了一点冲撞，唯你是问。”
待谢瑶走了，赵珏才走到我身边，盯着我说道：“我怕阿瑶误会，所以谢大小姐还是不要和她碰面的好。”
我朝他行了一礼，“阿婉明白。”心下苦笑，被赵珏这般对待倒是头一遭。
静谧的偏殿只有我们两人，龙涎熏香细细地向上飘扬，赵珏散漫地坐在高位，轻佻地说道：“谢大小姐有何要事要禀告给孤？”
我听着他冷漠的语气，心里泛起密密麻麻的疼意，“听闻太子殿下要和阿瑶成婚了。”
赵珏百无聊赖地耍着身上的穗子，“如果谢大小姐是要和孤说这事，那就不必谈了，宫中已经下旨昭告天下了。”
我捧起茶杯，想要从中汲取一点暖意，但似乎无济于事，艰难地开口：“为什么呢？”
赵珏黑眸看着我，眼里带着乏味，“或许是因为谢大小姐太过无趣，不及阿瑶活泼可爱吧。”
窗外的雨越下越大，噼里啪啦地像是要穿过窗户落进来，风在狂啸，发出猖狂又骇人的呜咽声。
不知过了多久，我轻轻说道：“如此，阿婉明白了。”
我和翠浓出了东宫，台阶下的雨水已经深得没过人的小腿了，翠浓担忧地说道：“这可怎么办啊？不如奴婢进去借辆马车？”
身后朱红色的大门早就关得严严实实，若是放在以前，赵珏怕是要死皮赖脸地让留在东宫，被我拒绝了才耷拉着眼亲自将我送回府去。我收回视线，“不必，就这样回去吧。”
赵珏在和我划清界限，我得到答案，也应该放下了。
一辆马车驶过我们身边时渐渐停了下来，露出一张俊美深邃的脸，“外面下雨了，我送你回府。”
我一愣，行礼道：“齐小侯爷。”
小时候便是我、赵珏和齐译言三人一起在京城作威作福，但后来长大就已经好久没见了。齐译言倒了一杯茶置于我的面前，像是话家常般：“宫里的旨意下来，我们都吓了一大跳，以为内务府弄错了旨意。”
我看向他，静了一瞬，勾起红唇，“齐译言，这么温吞的谈话风格可不像你，你到底要说什么？”
齐译言低沉的笑声从唇边溢出：“不愧是阿婉。那我就直说了，我如今已经到了适婚的年龄，母亲一直在为我的婚事所劳，如果阿婉不嫌弃我，不知可否与我成一对佳缘？”
“我？”我是彻底地惊讶了，齐译言不是会开这种玩笑的性格，“你应该知道......”
齐译言打断我的话，挑起一双狐狸眼：“你要说的我都知道，阿婉应该知道自己被誉为京城贵女之首吧，先前你是被宫中定下的太子妃，他人无法和皇家竞争，但是如今你正待闺中，京城的诸位夫人的心思热络起来了。还不如选我，你也见过我娘几次，她很喜欢你。”
我推拒道：“现在先不急。我并无这些心思。”
“你没有，不代表其他人没有啊。”他意有所指道。
我一愣，随后皱起眉头，他这话既是玩笑也是提醒。谢家家大业大，又极富权势，自然会受到多方注意。
编辑：myxzm123 来源：谢婉赵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