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请千万息怒。”门后走出来一个年近半百的嬷嬷,手里拿着托盘,走到龙床边半跪下身子温声说道,“您先服了这祛痛药。”
“朕不喝。”景晔烦躁地挥了挥手,“陆嬷嬷,你先退下吧,这几个月来,每天都喝这劳什子苦药,可朕的头却越来越疼。你让他们把那个女人给朕带进来。”
陆嬷嬷摇摇头,轻叹了口气,到底不能拂了他的意,只得俯了俯身,无声地退下了。
“陆嬷嬷,陛下可好些了?”李德福见她出来连忙小声问道。
陆嬷嬷摇摇头说道:“我看今晚陛下并没有大喊大叫,应是比前两日好些了,可刚刚却又要叫什么女人?”
她狐疑望向李德福:“李公公,你说,陛下是不是又要发作了?”
她想起前两日那吴美人大冷天穿着薄透轻纱不听阻拦来养心殿邀宠,偷偷藏在龙床上,被陛下发现后一剑穿心的下场,陆嬷嬷忍不住打了个寒噤。
为了这事,陛下还连杀了好几个放吴美人进来的侍卫和太监,一时间,养心殿血流成河,实在是太吓人了。
李德福摇摇头,他也说不清这位陛下到底是几个意思,大半夜让自己去长宁侯府宣旨,还说要将顾氏杖责五十,可这位现如今还被关在暖阁里。
养心殿后灶间的暖阁中,顾音两眼呆滞,双手紧紧攥在一起。
初时的恐惧和绝望已经过去,她早就想通了,这辈子也就那样了。
从一年前陛下杀兄弑父夺得帝位开始,作为太子太傅的父亲被新帝羞辱,不仅充了家财,还连夜贬他去岭南某地做了最低等的衙役。
那以后婆母更是原形毕露,天天当着她的面冷嘲热讽,还将夫君与那借住在侯府的远房表妹柳芸娘送作堆,夫君虽不愿意,可最终不也是接受了,这一切都在意料之中,不过是早晚罢了。
顾音心想,母亲从小以宗妇标准来教育她,德言容功样样顶尖,可又怎么样?到头来还不如一个贫家女子活得恣意畅快。
既然这样,她也不想再求些什么,大不了一死了之。
暖阁里烧着地龙,将她那洇湿的衣裙慢慢烘干,麻木的膝头开始刺痛起来,双腿又胀又麻,像是蚂蚁在啃咬。肚子也开始咕咕叫起来。最难熬的居然是困意袭来。她强撑着头坐在温暖的地板上,可也许是几天没有好好睡觉,一闭眼,睡意汹涌而来。
不管了,她趴在地上沉沉睡去,只觉得黑夜梦甜,也不知多少个日日夜夜没有这般放下心结如此安心过。
景晔踢开暖阁的门,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景象。
从来端庄优雅一丝不苟的女子此刻却像个婴孩一般蜷着腿睡在地板上,鸦羽般的长睫盖住了她灵动的杏眼,红唇微张,正在酣睡,看得出来她睡得极其放松。
这般好眠让景晔不禁有些羡慕。
“陛下,您看……”李德福不敢朝里看,只敢偷偷扫了眼陛下的脸。
“把她弄到朕的龙床上去!”景晔收回目光,冷冷瞥了一眼探头探脑的李德福。
“陛下……”李德福吓了一跳,这位毕竟是长宁侯的夫人,陛下居然敢……
“怎么?”景晔蹙眉,眼皮子跳了跳,狭长凤眼蓄满了怒意,“还想规劝朕,朕身上的罪名还不够多?哼!朕有什么不敢做的,快去,别等朕一怒杀了你!”
李德福缩了缩脖子,连忙应了一声,就要进去。
“慢着,叫两个嬷嬷来。”景晔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了,只留下一阵沉水香气。
李德福拍了拍自己的头,该死,差点就要丢了小命。
这养心殿中除了几个嬷嬷一个宫女也无。
他挥手叫小喜子找来几位嬷嬷就要去搬顾音。
“陆嬷嬷,这,您看夫人这衣裙有些污渍,陛下又是有洁癖的,这?”李德福小声说道。
“这有何难,先将她的外裳脱去就好。”陆嬷嬷点头轻笑。
“我怕陛下会怪罪。”李德福有些不放心。
“放心,有我。”陆嬷嬷颔首说道。她一边说,一边俯下身轻柔地将顾音的外裳解开。
顾音是穿着诰命的朝服进宫的,这会儿脱了朝服,露出里头朱红菱纹织金长绵袍,窄腰修身,显得她的身材更加瘦弱。
陆嬷嬷都不用别人帮忙,一把就把人拦腰抱起,见她睡梦中蹙眉抽了抽鼻子,连忙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怀中的人总算是安稳了。
她定是很久很久没有睡过安稳觉了吧,这才会一睡过去就醒不过来。陆嬷嬷有些可怜怀中的这位女子,这么高挑的个子却这般轻,就像是纸片做的,幸而那张脸还有些婴儿肥,让她看上去不是瘦的吓人。
也不知道她在长宁侯府吃些什么,怎这般瘦啊?陆嬷嬷摇了摇头。
龙床上,景晔看着那女人睡得更加安稳了,不禁伸出手指在她的脸颊上恶作剧般地戳了一戳。
那人嘤咛一声,转了个身朝里靠去。
哼!景晔觉得有些无趣,这是什么女人啊,夫君娶平妻她还面不改色地来侍疾,被他扣留在寝殿,她还无事人般睡着了。
难道说是搞错了?这位并不是顾音。
他烦躁地伸出一根指头将她的身子拨转,又拿起案桌上的油灯盯着她的脸看了半晌。
末了,他还捋起她的头发,看到鬓角的那个小坑,嘴角微翘。伸手摸了摸那个坑,满意地点点头。
就这样默默看了好一会,他突然觉得被她那绵长的呼吸诱惑,有那么点睡意悄然袭来。
算了,来日方长,谁叫她好死不死自己撞上来的,有的是机会。
景晔转了转指间的翡翠玉扳指,打了个哈欠,应是寅时了,他闭上眼睛琢磨着明日之事,不知不觉中睡了过去。
------
“师傅,您不去叫陛下起床吗?都卯时了。”小喜子急得直跺脚,马上就要早朝了,可里面一点动静都没有。
“吵吵什么?咱家不要命了,敢去叫陛下起床?”李德福摸了摸自己的脖子,伴君如伴虎,更何况是一个半疯的君主,真是要了他的命。
他容易吗,这才一年的时间,他都老了十年。
“傻站着干啥?快去请陆嬷嬷她老人家过来。”李德福嫌弃地瞪了眼傻不愣登的小喜子。
太难了!
编辑:iihuo68 来源:夫君娶平妻当晚,疯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