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心悦
我十六岁时,二十岁的赵誉出宫建府。
我与这个皇上唯一的亲弟弟誉王爷大婚,一向清贫低调的太傅府几乎搬空了家底,凑了八十八台嫁妆。
洞房花烛夜,我隔着盖头小声与赵誉道:
[王爷,我小字翠叶,往后......往后你可以如此唤我。]
他掀开我的盖头,低头亲了我一口,含糊着嗯了一声。
可是此后经年,他仍然唤我翠叶。怕是那晚根本没听我说了什么。
婚后的日子与婚前并无太大不同,他仍然带着我胡闹,虽不说什么甜言蜜语,倒也是幸福的。
我只是有些怅然若失。
我记得有一些夜里,我大着胆子问他,对我是否有喜爱之意。
他只是沉默,把我抱得更紧。
我那时为他找了许多理由。
诸如不好意思开口,或者左右我们之间不会有别人,就算他不知晓对我是什么感情,我们也是要互相陪伴着过一辈子的。
可我虽从未见过我的娘亲,却看着我爹爹一辈子都在怀念她。
我见过热烈的爱,于是更加贪心不足。
我想要他也心悦我。
因此我努力迎合着他,把练字、作画都丢下了,只有时为他绣一绣荷包,贴身的衣物也都接过来亲手做。
他对我越来越好,白日里出门,总惦记着给我带新鲜的吃食。
有时他在梦里甚至会叫我的名字。
虽然不是小字,但我想,终有一日我们会心意相通的。
我婚后第二年,爹爹正式告老还乡,临走之前顶着流言蜚语来王府住了一月有余。
出发去金陵的那一日,我和赵誉送他到城门口。
他眼眶含泪,却不看我,只盯着赵誉看:
[翠叶,此去山高路远,为父恐怕无法及时知晓你好与不好了。若是哪一日不开心了,为父都在金陵等着你。]
他压低声音,凑近我道:[城外的王村有个庄子,爹爹在那里收养了一些孤儿,还存了银子。我已交代过了,若是你不开心,自去找他们就是了,他们会带你到金陵来见爹爹。]
又不知想起什么,道了一声[悔矣],未及追问,他又道:[金陵的首饰精细又新鲜,爹爹前些年不曾给你打过什么好首饰,这一去自会给翠叶多寻些来。]
我泪盈于睫,虽觉爹爹过分小心,却不得不为父母之爱子女而感动至极。
赵誉与我爹爹一向不对付,总认为我这副过分娴静的样子是他逼出来的。
此时离别在即,他倒是没有呛声,只是大步走上来握住我的手道:[岳父大人放心,小婿不会让翠叶哭哭啼啼下江南去的。]
我拧了他一把,他龇牙咧嘴,却把我牵得更紧。
爹爹一步三回头地去了。
他实在想念娘亲,在这京城苦熬多年,已是极限了。
这下也好,他终于能同娘亲日日在一处了。
只是没想到他一语成谶,我后来果真过得不好。
我与赵誉成婚的第三年,他愈发依赖我。
每每下了朝,就要窝在我怀里,有时抱怨几句皇兄,有时只呆呆躺着,把玩我的长发。
我不再问他是否喜爱我了,这样相敬如宾,我觉得也不错。
或许他的爱就是如此。
只是我们还没有孩子,太后娘娘问了多次,只怕他使坏,不进我房里。
我知晓他不喜欢孩子,原也与他提了多次,他只说我年纪还小,不适宜生育,让我再等几年。
我信了。
我从来都很信任他,于是太后问起时,我也只含糊过去。
这一年边关动乱。
经年和平,朝中武将凋零,陛下没有太多可用之人,于是把亲弟弟派往边境平叛。
太后娘娘刚刚催完生,儿子就往边境去了。
她十分愧疚,只让我放心等他归来,只是小乱子,受不得什么伤。
我依依不舍,临时学了骑马,一路送他到城外十余里。
他当着众人的面把我提溜起来转了一圈,大声与我道:[王妃娘娘,等小的凯旋归来,一定与你多生几个孩子。]
我羞得满面通红,把袖子蒙住他的脸,借着袖子的遮掩,偷偷往他唇上啄了一口。
我的大胆之举让他格外开心,把我又转了几圈,直把我折腾得晕头转向才罢休。
我虽然不舍,心里却快活极了。
我极难得有如此鲜明的喜悦,我知晓我们之间不一样了。
或许他已经对我敞开心扉,或许等他平叛归来,我们会戳破那层窗户纸,不再相敬如宾。
我目送他一路消失在目光所及之处。
可是半年之后,他不是一个人回来的。
他带回来一位穿红衣的姑娘,明艳似火,与他一般性情张扬,不拘于世俗。
我还未见上他一面,就得知他要娶侧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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