雍阳公主李承筠,是太子李承鄞一母同胞的姐姐。
我今日所答钳制北齐南越之策,上一世的公主,在北齐踏破天山入关之前,便就曾以血泪谏过。
那时的我,在嫁入陆家之后,为了打理家宅,劳心劳力几乎放下了闺中一切爱好,唯一还拿在手上的,便是偷偷攒下的经卷藏书。
陆怀渊那得中进士的庶弟,甚至是我手把手教出来的。
当时北齐谎称意外,杀了大梁边境伊林城负责外事的遣交官,转头却又向大梁求和。
雍阳公主的谏言,与那时我之所想不谋而合。
奈何大梁承平日久,上位者享乐安逸,早已失了眼光与血性,公主与陛下闹得剑拔弩张,最后以女子不得干政为名,不仅将公主禁足在府,还下令让她前去和亲来稳住北齐。
北齐野心昭然若揭,最终还是踏破了燕山关隘。
雍阳公主孤身刺杀宇文岳失败,死在了祭旗前夕。
那样惊艳绝伦的女子,不该是这样的命运。
宴席将歇,我借口不胜酒力,故意彳亍在殿上,久未离去。
雍阳公主的侍婢走了下来,关切问道。
「谢姑娘,公主问,可否需要请来大夫为你一观?」
我点了点头,轻声道:「多谢公主关切,劳烦小娘子回复公主,大夫确实是需要,但需要看病的,不是我,而是整个大梁。」
侍婢大惊失色,但还是稳住心神,小跑几步原话回了公主。
雍阳公主伸手抚过云鬓,聚神看了我一眼,沉声道。
「谢绾,你随我来。」
到了内堂,公主佯装愤怒,拍了桌子。
「谢家姑娘,你好大的胆子,你可知,今日你那句话,若是被有心人听去,便是诛你谢家九族也犹未可知。」
我面色不改,拱手相拜。
「多谢公主仁心,但谢绾所言,亦是句句肺腑。」
「如今的大梁,虽有科举取士,却五年一开,名额甚少,官员任用仍以九品中正举荐为主,朝内承平日久,各方势力盘根错节,卖官鬻爵横行,贪腐结党之风日重,我大梁根基,可由此毁矣。」
公主的面色渐渐严肃起来。
「不错,九品中正不废,有科举而似无,朝廷结党之风不息,早晚祸起萧墙。」
「只是,你今日在我面前提这些,又是何意?我一介公主之身,手无权柄,又不掌吏部,便是有心,也是无力。」
我毫不回避地看向她的眼睛,定定道。
「公主三岁开蒙,七岁熟读经史典籍,十岁所作悯农赋震惊天下,十三岁提出改商论被陛下采用后至今惠泽万家,如此大才,又为何不能有心?」
座上之人闻言,却只凄然一笑,素手轻抬仰头喝下杯中酒。
「谢姑娘可知,自十四岁起,父皇就已经在为我挑选驸马了?我虽食禄万钟,但对大梁的作用,也不过是嫁入世家抑或远行和亲,为我父皇,还有我那太子弟弟稳定朝局。」
我上前一步,兀自伸手倒了杯酒,又反手横扫,祭洒在地。
「那公主,就从此认命了吗?」
「而今天下三分,北齐野心昭然,南越久失未归,大梁内忧外患,正如烈火烹油,太子虽然聪颖,却贪逸求稳,难为良主,公主是嫡是长,难道就因为女儿身,便不能逐鹿天下吗?」
看她眼神松动,我又添了一把火。
「今日来见公主,我也确有私心,今年恩科的探花郎陆怀渊,已上民女家门求亲,可我宁死,也不愿嫁。」
「若公主愿出手替我毁了这门婚事,谢绾愿以命入局,成为公主手中刀柄、登天助力。」
「啪嗒」。
李承筠手中玉杯摔碎在地,暴露了她此刻如有惊雷的心境。
但尽管思绪起伏,眼前女子却仍旧面如平湖地朝我挥了挥手。
「本宫知晓了,你先回吧。」
我垂首再拜。
「喏,静候公主佳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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