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仍然没有回答,因为殿内已有刺客潜入。
他手执利刃,破窗而入,皇帝惊慌失措,躲在我背后。
「阿玖,杀了他!」
「杀了他!」
我与刺客短兵相接,数十招过后,我斩断了他的长剑。
纵使刺客黑布蒙面,此时我也知道他是谁了。
自知无救,大师兄咬开了藏在口中的毒药,他呕血不止,咬牙切齿地诅咒我:「你助纣为虐,迟早有一日,你会和这昏君一起,死无葬身之地!」
他倒在地上死去,临死前还不住呼唤着窈娘姐姐的名字。
皇帝站在我身后,一只手抚上了我的肩头,我听见他带着叹息的声音在我耳畔响起:「阿玖,他说我们会一起死无葬身之地。」
「不会的,陛下。」
我俯身割下了大师兄的头颅,单膝下跪献给皇帝。
皇帝迟疑片刻,却并未接受。
只是他苍白的、修长的手在此时握住我沾满血污的手。
「或许,这样也好。」他说。
此夜过后,我成了桃花卫新的首领,在这深深的宫墙内掀起了一场浩大的腥风血雨。
放血的太监、炼丹的方士、跋扈的暗卫……不知多少人被冠以「行刺」的名头,死在我的刀下。
就连尊贵的皇后,都倒在这桩牵连甚大的谋逆案中。
朝臣们参我的奏折,如雪片一般飞到皇帝的案桌上,他们叫我鹰犬、走狗、刽子手。
这不是污蔑,是事实,是我的无上荣光。
我顺着奏折上的姓名,趁着夜色一家家拜访,而后携回他们的头颅,献给皇帝。
而皇帝伏在我膝间,只是幽幽吟唱着听不清的小曲。
「怀王要以清君侧的名义谋反。」
他忽然说:「你去将他除掉。」
那时候我还不认识司马钰,我只听说怀王在淮南素有贤名。
我带着一队人马南下,马蹄踏过满目疮痍的土地,道路两旁是丛生的杂草与森森白骨,膘肥体壮的野狗穿行其间。
听闻前朝有大画师曾绘地狱变相图,我无缘得见。
但想必也不过如斯景象。
直到进入淮南地界,仿佛才来到人间。
炊烟、鸡鸣、孩童嬉笑。
乔装打扮后的我站在城墙内,怔怔地看着眼前的景象,如还魂的野鬼,不知所措。
有和蔼的大娘前来问询:「你是北边逃难来的吧?」
我点点头,说出早已准备好的说辞:「家里遭了灾,实在活不下去了,听说怀王仁慈,特来投奔,可惜一家人一路上死的死、散的散,现如今只剩我一个了。」
「哎哟,可怜呐。」大娘叹息着摇头,「不过你能逃到咱们淮南已是走了大运,听说绝大多数人都死在半路上,落进野狗的肚子里了。」
「昏君无德,奸臣当道。」大娘骄傲地一昂头,「幸好咱们王爷宽厚贤良,听闻如今颇多百姓无家可归,特意命管家采买丫鬟,小娘子,我看你品貌上佳,不如一试。」
我抹了两滴虚伪的眼泪,怯怯道:「多谢大娘指点。」
正如大娘所说,怀王府贴出告示,说要采买丫鬟若干。
我自卖自身,轻而易举地成了怀王府中一名洒扫丫鬟,日日揣着刀,等着猎物探头的那一瞬。
十七日后,我等到了。
夜间大雨滂沱,我藏在一棵枝叶繁茂的橘子树下,而远处,怀王正独自提灯而来。
我眼睁睁看着那一点灯火越来越近、越来越近了,他却停下了脚步,举起灯朝我这里照来:「你是谁?」
我没有回答,我的刀已经出鞘。
他又问:「大雨天怎么孤零零躲在树底下,也不怕着凉,是有人欺负你了吗?」
他不知死活地继续朝我走近,将自己头顶的油纸伞斜向我的头顶。
雨在这一瞬间停了,我将刀按回原位,怔怔地看着他明亮如星子的眼眸。
他抿嘴一笑:「你不要害怕,要是受了什么委屈,你尽管告诉我,我是司马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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