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我就跟着鸨婆离开了家。
家里所有的东西,都不必带。
只姐姐往我手心里塞了枚玉佩,那是娘生前留给她做嫁妆的。
不是什么好玉,不过已经是她身上最值钱的东西。
她一直贴身藏着,生怕爹拿着卖了去赌。
我没要。
「以后,原是你的富贵就归我了,这破玉佩,你自己留着吧。」
我说得情断义绝,恨不得出了门便同她再没有瓜葛。
比起让她自责不安,倒不如这样。
只是看到她眼里光芒破碎时,心,真的揪得生疼。
「富贵。」
她哽咽:「你……」
我:「我是要享福了,哭哭啼啼,晦气!快走吧,这地方,我片刻也待不住了。」
醉花楼中,我是头一个男倌儿。
所有姑娘都笑我,可有什么打紧,些许嘲弄身上少不了一块肉。
上一世做太监,连宫里娘娘们养的狗都比我像人。
她们笑我,我也笑,她们作弄我,我仍笑。
可要在醉花楼中立足,单是凭一张笑脸,远远不够。
上一世在宫中行走,我见多了宫中的服饰花样,这些姑娘们最大的依仗,除了貌美,便是这些。
她们淘下的旧衣,送去裁缝铺改些地方,再拿回来便是另外的样式,不仅是当下最时兴的款,还多了些别致。
发簪、流苏,我都能改得更精巧华美。
就连梳头的花样,我都比旁人多。
不过几个月,整个醉花楼便数我最招人喜欢。
就连花魁玥玥,也对我改了辞色。
她们不叫我学歌舞,说我一个男子做这些始终磋磨,倒不如学写字多念书,将来攒够了钱就能出去。
总不能真在这里一辈子。
我说读书有什么好,好人家的孩子谁会被卖进青楼,贱籍世代相传,不得考功名,不得买田产,已经永世不能翻身。
她们沉默,只是将楼里最好的那架古琴给了我,说男子音色多变,比起唱歌,倒不如抚琴。
爹来过几次,来要钱。
都被鸨婆赶了回去,说我仍在学规矩,还未见过客,哪有钱。
姐姐也来过,我没见,玥玥说她留了几文钱给我。
后来听玥玥说爹欠了赌债,赌坊的人将姐姐绑了回去,说要卖了抵钱。
那晚上,我第一次见了客。
他赏了个扇坠子,我洗了干净后才给玥玥,让她用这个扇坠子换些钱,找个老实有力气的人,让他把姐姐买回去。
这富贵迷人的风月,我是不肯再让她见了。
玥玥问我为何不自己去办,我说摊上染了赌瘾的爹,让他知道我有钱,必然要吃我的肉喝我的血。
姐姐嫁了个杀猪的屠夫,玥玥说也只有他那样的人,我那个爹才不敢去生事。
我逐渐成为玥玥之外,醉花楼酒钱最高的。
我一般不做女妆,若要换女妆,更要出大价钱,玥玥说每回我试新妆,那些客人恨不得将眼珠子抠出来放我身上。
在醉花楼,我如上一世的姐姐一般,风华倾城,锦衣玉食。
直到玥玥说楼下来了位客人,白面儒冠,为了见我还特意题了首诗,那诗极好。
我站在楼上瞧了一眼。
确实如玥玥所说,风姿俊朗,那双清润逼人的桃花眼,哪怕再活一世,我也记得分明。
状元郎沈卓,你可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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