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宜的婚礼刚结束,宫里的嬷嬷就登了门。
柳容再不得睡一个好觉,每日清晨早早起来,头顶碗,脚绑绳,行坐卧起皆有规矩。
柳苔不解:「把不同的女人**成相同的模样,莫说皇帝王爷,连我看了都要觉得无趣。」
柳容躺倒在柳苔的床上,她太累了:「谁知道呢?三妹妹,我一点儿也不想嫁人。总说父亲最疼我,原来这最疼就是给我选一门最累的婚事!」
柳苔不由得思考起来,连最疼爱的女儿都嫁成这样,何况她?
她暗暗盘算,横竖嫁给谁都要倒霉,为什么不能自己选?
她下定决心,不要柳承山替她选。
柳容出嫁那天,天色不太好。
杨姨娘嘴上不说,眼里的惊慌却藏不住。她生怕这阴郁的天气暗示着女儿未来的人生。
皇家仪仗浩浩汤汤,她是柳容生母,依然没资格送嫁。
夜里,柳苔卸了钗环正要休息,却被杨姨娘敲开了门。
她细细问着白日里的一切,小到柳容磕了几个头,大到谁来迎的亲。
柳苔一一耐心答了。
「好孩子,你二姐姐总同我夸你,果然是个好的。她出嫁前让我尽量照顾你,你也别同我生分,吃的用的要是短了,就来跟我说。」
她眼尾纹路细长,性格虽直爽,笑起来却格外温婉:「我这命吧,说好也不好,说不好也算好,好歹膝下有个哥儿,周梦仙再疯癫也要看哥儿的面子,不敢太过为难。」
她又擦去眼角泪珠:
「活了一辈子,看起来也风光,就是不像个人。
「瞧我,跟你一个没出阁的姑娘说这些做什么。」
杨姨娘离开后,柳苔心中久久不能平静。
她想,自己虽然年纪小,却能明白杨姨娘的意思。
因为她也迫切地,想要当个人。
于是第二天,她就骑到了墙头。
院子里有棵梨树,早秋,挂了一树的果。
她着青衣,双腿晃荡着,摘了梨子,用衣裳擦了擦便放进嘴里咬。
墙外是个巷道,来往行人不多。
柳苔耐心等着,一日等不到就等两日,总归能等到个顺眼的,她的夫婿她要自己挑。
顺眼就行。
至于其他的,她才不管。
是龙一起上天,是鼠一同钻洞。
有什么难的?
反正亲爹选的也就这样了。
这么想着,日头渐高。
一个同样穿着青衫的男子停在墙边,他仰头,问:「姑娘,你在等人吗?」
柳苔低头,只见一张俊俏的脸,修眉凤目,清贵的长相,却挂着个浑不吝的笑,似乎觉得她有趣。
「对。」柳苔将手中荷包抛下,笑道,「我在等你。」
柳苔跪了祠堂三年,心中那把火就烧了三年。此刻那把火终于烧出了她的身体,烧到了整个柳家。
这场火放得她心满意足。
男子看着手中荷包,鸳鸯戏水,其中意味不言而喻。
「你就不怕我毁了你名声吗?」
「我怕。」
「那你还扔给我?」
「你长得顺眼。」
「那倒也是。」
「你来娶我吧,拿着这个荷包来,我爹会答应的。」
那男子愣住:「原来这不是荷包,是烫手的山芋。」
柳苔笑道:「你不敢还是不喜欢我?」
「原本不敢,现在敢了。因为原本不喜欢,现在喜欢了。
「只是,你知道我是谁吗?」
「很重要吗?管你姓赵钱孙李还是周吴郑王,又改不了你这张脸。姐姐们直到掀开盖头才能知道嫁了个什么怪物,我比她们好多了。」
「那我上门提亲的时候,你可不要后悔。」
柳苔笑出声:「我不悔。只要你来,我就是腿被打断,爬也要爬出去嫁给你。」
男子握着荷包笑:「你几岁了?」
「快十八了。」
「年纪轻轻便这般胆大。」
柳苔心想:我十四岁就敢拉着白绫上吊呢。人或许有天性,后天怎么压都压不折的那种,线就牵在老天爷手里。老天爷不仅大过她爹,还大过皇帝。
男子又道:
「不对,应该是年纪轻轻才这般胆大。
「你叫什么名儿?」
「柳苔。有句诗里写:『苔花苞米小,也学牡丹开』。」
柳苔后来想通了,管周氏为什么给她起这个名儿,既然成了她的名字,好意头她就自己找。
「你呢,你叫什么名儿?」
「贺渊。」
贺渊,柳苔忖度,好耳熟的名字。
呀,是京里那个有名的克妻鬼!
她一慌,掉下一只鞋。
贺渊将那鞋捡起,扬起笑脸问她:「你的八字硬不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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