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雨中迷雾
闻风与那人在雨中简洁地攀谈了几句,那人便兴冲冲地跟随闻风策马而来,停在晔王的车驾旁。
北堂黎听到两骑前后而来,正觉得疑惑,刚要将窗帘掀起,却已听到外头有个略显青涩的声音,恭恭敬敬地喊了声,“姐姐,殿下,快进别苑休息吧。”
原来这片京郊恰好就在白予安修学的三省书院附近。
而前面的那座烟灰色的宅子,正是他要去的地方。
方才白予安解释,因着近日京郊阴雨绵绵,别苑似乎有一段时间无人照理,因此趁着书院一日休沐,召了几人,带到京郊别苑,以补屋檐墙角的疏漏。
不曾想竟会在此处遇到晔王的车驾,听闻风说明情况后,白予安热情地邀请晔王一行人到别苑稍作休憩。
他一听到姐姐也在马车里,却是身体不豫,便快快跟着闻风前来问安。
“殿下,姐姐可还安好。”
注意到他言语中很是关切,北堂黎看着怀里的人,略微皱眉,没有掀帘。
“她在休息。”
闻风瘪嘴,晦涩地挤出一笑,听出了主子语气里的悭吝,连忙拉过白予安,“还请白公子帮我们引路。”
在主人的带领下,这一队人马暂时避进了这座京郊别苑中。
车轮子滚动起来,雨势也跟着渐大,许是雨点打在车篷上有些热闹,一路迷糊的白鹿茗竟然幽幽转醒。
可当她认识到这些热闹是雨点儿发出的时候,手腕微动,孱弱的指节下意识地去找北堂黎的左腿。
北堂黎心中滋味纷杂,将她的小手握住,“我没事,我们遇见了你弟弟,现在正要到你们家的京郊别苑休息。”
白鹿茗露出一丝疑惑之色,“予安?他怎么会来别苑?”
“说是连日阴雨,唯恐你家的别苑失修漏雨。”
“这是赵家的别苑,不是白家的。予安一直都不喜来这座宅子,竟还会考虑它失修漏雨?”
“你们很亲近?”
北堂黎的神色端地严肃起来。
“我和予安?在白家,他也算是同我最亲近的了。”白鹿茗自嘲一笑。
除了白予安,在那个家,根本无人同她亲近。
“噢……”
北堂黎难得地拉长了尾音,韵味悠长。
他们前往的这座烟灰色的空宅子,是赵姵的陪嫁。
赵姵当年生白予安时,便是在此待产。
当年,赵姵在嫁给白择元后很快便有了身孕,可她在白府中住着,却常常感到头痛异常,请了几次大夫,却总查不出病因。
后来是一直跟在赵姵身边的薛怀柔无意提了一句,说是这么久了都查不出病因,不如请个大师来看看家宅。
那时白幽兰刚刚生产,赵姵在外头请的那位大师,一来便说是赵姵的院落风水不好,白家如今有一个正在坐着月子,正和她肚里的孩儿对冲,是大大的不利。
刚听到这个消息时,白幽兰十分心惊,疑心这是赵姵耍的手段,要将她们母女赶出白家。
可出乎意料的是,赵姵竟然十分反常地显出大度得体,她说老将军曾在京都南郊一带为她购置了一处房产,原本就划在嫁妆里的,虽然风水先生的话不一定信得,可她实在是被头疾缠得厉害了,什么方法都愿意试一试。
既然白幽兰还在坐月子,不宜移动,那她愿意先搬到京郊别苑小住一段时间。
白择元原本就对她有几分忌惮,若是她执意要赶走白幽兰母女,他反倒不知该如何应对。
如今她表现得大方,他自然乐见,只表达了下关切,便让赵姵和她从娘家带过来的随从婢女都迁去了南郊别苑养胎。
后来住着住着,赵姵却是遣人来说京郊空气很好,大师也去看过,说南郊的风水养人,对她和胎儿利好,让她安心住在南郊待产。
白择元听了,有些犹豫,但也没有办法反对,只说让赵姵亲自向赵老将军解释通了才好。
自那以后,白择元每隔五日便去探望一次,直到赵姵生完白予安,又在别苑做完月子,赵老将军才出面和白择元一起风风光光地将白予安接回了白府。
第二年赵姵马不停蹄地又怀上了白姬语,可也奇怪,按理说,白予安是家中独子,白择元一向于子女之情淡漠也就算了,可好像就连赵姵都是喜欢女儿多过于重视儿子。
生完白姬语的赵姵,可不再有之前的容忍和大度,纵是是白幽兰那般淡然无争的性子,也要三不五常地收到赵姵的挑衅和为难。
男孩子总喜欢跟年长的玩,白予安当年总喜欢缠着白鹿茗。
他们刚一安顿,白予安便命人送来了一盅鲜汤,说是要给姐姐补身子。
“予安就是在这座别苑出生的,别看他现在斯斯文文的,出生的时候可有八斤八两呢。”
也许是在马车上颠簸了太久,喝了一碗热汤后,白鹿茗微微出了点汗,精神好了许多。
“噢……”
她并没有注意到北堂黎越来越冷的脸色。
不多一会儿,闻风来请北堂黎用膳,白鹿茗难得出了一身汗,便想留在房中沐浴。
饭后,白予安与北堂黎坐在别苑回廊上的四角歇雨亭中饮茶闲聊。
歇雨亭的四角飞檐上,时不时地落下几点雨珠子。
白予安亲自沏了一杯太平猴魁,轻轻推至北堂黎身前,“殿下请尝尝,是今年刚到的春茶。”
“嗯。”
两人客套了几句,北堂黎问了问白予安的学业如何,白予安好奇了几句晔王和王妃此次出行的旅途见闻,才一会儿工夫,没停多久的雨又重新下了起来。
歇雨亭中摆着一副棋盘,两人喝了茶,便解闷似的对弈了起来。
“今年这雨下得似乎太多了。”白予安感慨。
十七岁的少年,没经过大风大浪,一直在家中、学院里,仍保留着几分率真的稚气。
他仰头看着细密交织的雨幕,“听奶娘说,我就是生在这么一个下着细雨的日子。”
“我怎么却没听你说过。”说话的人声音还有几分虚弱。
歇雨亭中的两人同时转向回廊上的一处圆月门,只见白鹿茗顶着一张略微苍白的脸,迈着步子正幽幽地跨过来。
白予安急忙起身,小跑至姐姐面前,将她扶住。
而北堂黎待在原地,默默收回了侧开的右腿,看着白予安扶着白鹿茗一步一步地向他靠近,他松开了按着桌案的泛白指节,落在自己的伤腿上。
立于主子们几步远的闻风暗叹:是这雨让天气更冷了吗?
受了重生反噬之苦的白鹿茗,今日终于缓了过来,身上的剑伤也已无大碍。
此时她已简单梳洗过,又喝了一大碗粥,总算恢复了点气力,这几日昏昏沉沉的,实在把她给闷坏了。
白鹿茗被弟弟扶着来到歇雨亭,坐在北堂黎左侧,她抬眼,见他眼中透着几分意味不明的颜色,还以为是他犯了腿疾,便将手搭在他的左膝上。
“殿下在这里坐了多久了?春雨寒凉。”
白鹿茗靠他靠得很近,眼中满是关切,让北堂黎一颗被烟雨浸得有些不爽利的心,渐渐被烘干,脸色也跟着缓和了许多。
闻风:呃,这雨好像又突然不怎么冷了。
方才她出现的时候,盈盈身姿,步履虚浮,如同风中的一片孤叶,他也想即刻上前将她兜住。
只是,他坐在矮凳上,因着腿疾,行动没有白予安利索,而今日阴雨的确是令他有几分难耐。
看着别人将她扶到自己跟前,他的心仿佛碾碎了一树山楂似的。
酸。
“我怎么不晓得你出生在雨天?”白鹿茗笑着问白予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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