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家级贫困县的农村里,我家住的是个小瓦房,一大家子住在一起。
中间堂屋,两侧小房子。
奶奶是个长得并不高的小老太,平时爱抽烟,把爷爷管得一句话不敢多说。
他们住东边,我们一家三人住在西边。
我不是妈妈生下的第一个孩子,我有两个姐姐,都引产了,因为私下查了,是女胎。
奶奶那时候说,「不传宗接代要女人没用,必须生下男孩才结扎。」
但到了我这里,妈妈再引产的话,很有可能没法继续生育。
我是一个“被迫”出生的孩子,在一个重男轻女的家庭。
上小学的某一天,我回家的时候听见了吵架的声音。
父母吵架是常事,我没敢直接进去。
从窗户扒着看了一眼,却被眼前的一幕惊到了。
爸爸正拿着酒瓶子往妈妈头上砸,脚踹在妈妈的身上,屋里尘土飞扬。
嘴里骂着什么我听不懂,基本都是乡下人骂人的土话。
伴随着他的声音,还有妈妈细微的抽咽、求饶,以及......
痛感带来的倒抽气的声音。
那是我第一次见到他打妈妈,而以前我只是看到她身上的伤。
每当我意外看到,她会笑着揉我的头,说。
「干活不小心弄伤的。」
我再追问具体细节的时候,她总有说不完的借口等着我。
当我亲眼目睹的时候,瞪大眼睛的同时,第一反应是被吓得说不出话。
我咬紧牙关不敢发出声音,仓皇躲走,怕被发现,怕也被那样打......
我不知去哪。
奶奶和爷爷扛着锄头正从田里回来,远远就听到了她唠叨抱怨的声音。
我望着两头,进退两难的时候,顺势躲进了家门口的大豆田里。
我很矮,哪怕已经上小学,还和幼儿园的孩子一样高。
周一升旗仪式,我永远排在第一位。
而这个季节的大豆苗,早已长得和我差不多高。
豆苗紧凑,乌沉沉得像是厚云一样遮住了天。
绿沉沉的叶子挡住了视线,我蹲下去再抬头的时候,还很扁的豆荚戳着我的脸,还有些毛茸茸的感觉。
屏住呼吸,听着人经过,我没发出半点声音。
我仔细听瓦房动静,因为我认为,奶奶会阻止的。
都是一家人,她再过分也不至于见死不救吧?
后来,我累得趴在破书包上等了好久,家里瘦骨嶙峋的狸花猫经过我的面前,与我平视。
它慢悠悠叫了两声,悠着尾巴。
不远处依旧有声音传过来。
爸爸依旧不知为何愤怒,妈妈抽噎哭声越来越大。
奶奶在张罗着做饭,灶台已经生火。
爷爷站在门口,犹豫地看了一眼里面,到最后只能抹着眼泪叹气。
那时候,一个八岁的小姑娘不会想到,一时的懦弱是一辈子噩梦的开端。
后来天黑我回去,爸爸和奶奶劈头盖脸骂了我一顿。
「为什么现在才回来?鬼混什么了?也不知道早点回来干活!」
「养你有什么用,看你跟个猴一样,以后长大都没人要!」
屋里的妈妈不见动静,没有出来。
我不敢说话,一句没有反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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