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娉仪的脸上不知不觉濡湿一片。
恍恍惚惚,她不知道自己怎么回的梅院。
满院的花灯照得院中灯火辉煌,白娉仪却觉满心满眼都是一片漆黑。
她亲手将所有的花灯一盏一盏扔出梅院。
连同对祁越尘多年的情意,一同扔得远远的。
这一夜,白娉仪睡得很不安稳。
梦里她又回到从前。
七岁时,她和祁越尘迷失在茫茫大漠,师父将最后一口水灌到她嘴里,还说。
“仪儿,你若没了,师父绝不独活。”
八岁时,她被山匪劫走,祁越尘以一敌百剿灭山匪,将她毫发无伤救出。
九岁时,祁越尘平定边疆战乱班师回朝,用战勋为她请封郡主之位。
“仪儿,从今往后,你是整个齐国位份仅次于公主的女子,再也没有人敢小瞧你半分了。”
那个时候,祁越尘对白娉仪疼进了骨子里。
她喜欢弹琴,他便请名师奏乐,送她举世无双的焦尾琴。
她喜欢夕颜花,他便命人在梅院种满夕颜树,满树繁花飘飘扬扬,美不胜收。
他说:“师父会让仪儿成为上京城最幸福的女娇娘。”
……
梦里的点点滴滴,在梦醒后化作冰刃刺向胸口。
枕边一片潮湿,白娉仪的心像裂了一道口,汩汩淌着看不见的血。
天亮,她起床梳妆洗漱。
早膳之时,祁越尘看着白娉仪有些红肿的眼眸,不由得一问:“眼睛怎么肿了?”
白娉仪睫毛微颤,找了个借口。
“昨日看灯,熏着眼睛了。”
祁越尘微顿:“以后少看点。”
说完,他又从袖中掏出一张烫金的帖子递过去。
“明日玉姝会在公主府举办赏菊宴,这是她给你的请帖。”
白娉仪呼吸一滞,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
她自幼便有菊花藓之症,但凡沾着菊花,身上就会起红疹子。
王府从前种满了名贵的绿菊,却因为她的病,被祁越尘下令全部拔除。
更勒令方圆十里内,不许见一点菊花的影子。
可如今,齐玉姝要举办赏菊宴,他却要自己去参加?
白娉仪觉得喉头有些发苦,半晌没有应声。
“愣着干什么,还不接下?”
祁越尘带着些许不满的语气拉回了白娉仪的思绪,她有些木讷的伸手接过。
“多谢师父,徒儿会准时赴宴。”
这一去,就当彻底断了心底的残念。
翌日,玉姝公主府。
各世家贵女、公子们齐聚一堂,赏菊饮宴。
白娉仪淡妆素衣赴宴,一落座就引得旁人议论。
“这是哪家贵女,怎如此面生?”
“她算什么贵女,不过是战北王自小养在府中的玩意!”
“对外说是徒弟,私下里你怎知她不是爬床的徒弟?”
闲言碎语不绝于耳,白娉仪攥紧袖中的帕子,只当听不见。
高台上的玉姝公主却呵斥众人噤声,再冲她浅浅一笑。
“娉仪,本宫即将与你师父战北王成婚,日后便是一家人。”
“今日你第一次来公主府,本宫赐你一杯宫廷清菊酒,希望将来我们一家人和睦相处。”
看着嬷嬷端来的菊花酒,白娉仪有些踌躇。
这时,祁越尘威严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既是公主赏赐,你还不快接下?”
听到这不容拒绝的命令口吻,白娉仪心中一窒。
她恭敬的接下酒盏,硬着头皮一饮而尽。
酒一下肚,她便感到脸颊发热,脖颈处隐隐发痒。
这时,宾客席中有一华服公子站起身,目光灼灼地看着白娉仪。
“公主府上的酒果非凡品,娉仪郡主饮下后面色红润,更添几分妩媚。”
“本世子今晚回去后,怕是要辗转难眠了!”
众人一阵哄笑,齐玉姝则言笑晏晏。
“听闻临安侯府正给景世子挑选妻子,景世子如此说,可是中意娉仪郡主?”
景世子笑得合不拢嘴,躬身一拜。
“景某对娉仪郡主一见倾心,望公主殿下成全!”
大胆的话语让白娉仪心头一跳,她有些慌张地看向玉姝公主。
齐玉姝却没有一口应下,而是看向身侧的祁越尘。
“娉仪是你府上的人,她的婚事还是由你这个师父来做主吧。”
齐玉姝的话令白娉仪回过了神。
她望向高台上的祁越尘,不自觉地蜷起手心。
祁越尘淡淡扫了景世子一眼,再将目光落在白娉仪脸上。
“这门婚事,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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